Ⅳ、寂寞
Stephen有一雙很漂亮的鳳眼。少見的墨黑色瞳孔在燈下隱然有著晶亮的微光流動,深沉得感受不到溫度卻又顯得無比魅惑。
常年披垂著的一頭及腰長髮與他的眼眸一樣黑得發亮。身材瘦削,不分四季穿著一襲剪裁合身的黑西裝,更為他增添了幾分神秘。
店裏從未有人見過他失控發飆的模樣。如他一貫清冷的嗓音,面對大小糾紛他總能以不變的優雅姿態冷調地妥善處理。至於員工問題,多半只消一個眼神便足以解決。
身為經理,Stephen散發出的凜冽氣勢不言而喻──然而,忍足始終無視於此。落坐之後,他的視線停留在忍足身上不曾稍離,對方只是偶爾才回頭看他一眼。
沉默不時在兩人之間蔓延,時間的流動顯得緩慢而節制,並不會滯悶尷尬。這樣他已滿足。
「你曾有過什麼追求嗎?」
「有啊。」忍足輕笑,回應得理所當然,「人從來不欠缺夢想,更不可能一無所求。」
──你的追求是什麼?只差一點,Stephen就這麼問了。
「……你得到了嗎?」
「天曉得。」
「怎麼說?」
「追求並不見得能夠得到不是?尤其,當你發覺自己所相信的美只是一場無法實現的幻覺……」
Stephen感到嫉妒。
非常、非常地,嫉妒那個讓忍足侑士以分明不堪一擊卻又故作無謂的逞強神情說出這種話的人。嫉妒他竟能令向來冷淡自持的忍足在今夜情緒失控,對客人說出不該說的話語;甚至是,願意對自己做這種程度的剖白。
「你……放棄了?」
胸口有點悶。望著忍足的側臉,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種心情發問。
「並未將追求付諸行動,何來放棄?」
「認清那場幻覺的本質而放棄?也或許,是你放棄了才讓它真正成為幻覺。」
Stephen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違背內心情緒說出這種話。
忍足僅是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還有不少假吧?」見忍足不願回答,Stephen亦不勉強,順勢轉了話題。
「嗯。」
「從明天開始休假一週怎麼樣?」
挑眉望著對方,「留職停薪?」
「你明知不是這麼回事。」Stephen瞪了忍足一眼,對他的玩笑感到有些惱怒。「你的有薪假還那麼多,不差這幾天。」
雖只有一瞬,他知道自己應是店裏唯一見過Stephen慍色的人。唇畔的笑意暈染開來,喉嚨深處溢出低沉的笑聲,「Stephen,謝謝。」
即使並未明說,忍足知道他在給自己時間思考面對。
Stephen微微頷首,「你安心休假、不必擔心店裏的事,也別讓我看見你又來幫誰代班。」
忍足嘖了一聲。他實在記不起自己有多久不曾放過長假了。
Stephen抬頭瞥了一眼牆上的鐘,「時間不早了,今天就先這樣吧。」
「嗯。」
「今晚的事我會請Val清算損失,從下個月薪水扣除。」
「OK。」
Stephen率先站起身,「我送你出去。」
忍足默默跟上,走到休息室門口才輕聲道:「不用了。」
回過頭,Stephen扯出清淡的微笑
「幾步路而已有什麼好客氣的?阿J也還在等你消息……」
話語未竟,忍足走近他,驀地將人擁入懷中──一個深深的擁抱,為了一個寂寞而泛著涼意的眼神。
這個突如其來動作令Stephen的腦海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他僵著身子,木木地任由忍足把自己擁得死緊。
須臾,被擁住的人才以顫抖的雙臂緩緩地回抱住忍足。臉頰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磨蹭著。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侑士……」他想都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說出口的話語似是微弱的歎息。
忍足低語,「你很寂寞。」
Stephen的神情,令他想起了為跡部景吾進退失據的自己──究竟、有多渴望跡部?渴望到想把他揉進骨髓裏成為自己的,這種程度麼?
方才Stephen一閃而過的寂寞眼神令他心悸。
「哈。這樣會讓我得寸進尺想吻你噢。」語氣刻意輕鬆,嘴角卻挑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抱著忍足的手勁加重了些,他以每一個細胞感覺著這個他渴望了太久的男人身上的體溫。
靠在肩膀上的臉頰,往頸窩處埋得更深了。他不要忍足看見他的脆弱──哪怕自己分明懦弱得無法拒絕、甚至於貪婪地汲取對方的溫柔。
──那原是,不屬於自己的溫柔。
他知道。他都知道。
只要、再一下下就好。
扶著Stephen的肩膀拉開兩人的距離,忍足喃喃地說:「如你所願。」而後,在他的額上落下一吻。
不可置信地望著對方,Stephen劇烈地顫抖著,忍足幾乎以為他會落淚。
勾著忍足的脖頸往下拉,在他左頰印上一個很輕的吻之後,Stephen閉上眼、做了三次的深呼吸。
再次睜開雙眼時,他推開了忍足,「走吧。你該下班了。」
視線越過忍足的肩膀看見牆上的鐘,時針已滑過了十二點。
──Cinderella的魔法時光,只能到此為止。
打開休息室的門,Stephen背對著忍足以極低的音量說,「侑士、謝謝。」
tbc.
Jul.26’08
下一回完結。
行蹤成謎以致於第二男主角地位不保的跡部少爺應該會有戲份。
(嗯、應該……)
另,如無意外,本篇會在七月底前結束。
- Jul 26 Sat 2008 03:48
趁著有光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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