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二則、其一

──Yamato Side──



  ──當年的孩子,已經、長大了麼?

  世界那麼大,本以為無緣再見卻不期然地在街上偶遇,機率儘管微乎其微,但依然存在。人生何處不相逢。原來,東京就這麼小嗎?

  耶誕節前夕,走到哪兒都人潮洶湧,很壓迫的感覺。

  擁擠的大街上,儘管多年不見,人潮中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背影──走在對街、背著自己的頎長身影,旁邊跟著一個戴帽子的矮個子少年,正仰頭和他說話;懶洋洋的神情像在抱怨什麼。

  大和佑大心上忽然掠過一股意義不明的感慨。

  過往那個總是過份拘謹,訥訥地喚著自己『社長』的孩子、在自己說出請他成為青學支柱時,墨瞳一沉,注視著自己緩緩點頭的孩子,終究也長大了。

  不必再仰望、追逐著誰的身影,強壯到足以承受別人的仰望。他的視野所及便是一切。

  說不出胸腔內既虛浮又快要炸開來的是什麼情緒。悵然、若失。

  雖然,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失去了,但似乎是第一次有這樣徹底的體會。人總是這樣,在不經意間露出自私的本性……那本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失去。

  他知道那個少年。年紀輕輕便橫掃網壇,意氣風發,用所向披靡來形容也不為過的少年武士──越前龍馬。雖也是青學的學弟,但大和對他的印象卻幾乎全是來自於各大媒體。鎂光燈下的越前從不吝於微笑,與他的球技同樣自信不羈。同時,也帶著隱約的疏離。

  其實他不明白,曾經那樣淡定自律的手塚國光,為什麼會選擇這個不馴的少年。本質上分明背道而馳。就像他同樣不明白,為什麼向來瀟灑的自己,這些年來卻從未遺忘過那雙過份執拗卻又沉默的,認真的眼睛。

  反過來想想,或許也只有這樣張狂的孩子,才能打破他沉靜的表象吧?在大和心裏,手塚國光始終是個懷抱熱情卻過度壓抑,默默承擔著一切的孩子、在記憶深處,仰望自己的少年。

  曾經年少。那都已經是,太遙遠的曾經了。

  遠遠地,大和注意到他們沒有牽手,沒有交談,也不是並肩走著。然而,就著對街玻璃櫥窗倒映出一前一後的兩道人影,他看見手塚的目光不遠不近地停留在越前身上。溫溫的,很沉著的眷戀。他甚至懷疑,連手塚都不清楚自己流露出那樣的溫柔神情。

  步伐懶洋洋的,散漫不經心。自顧自走在前頭,越前龍馬拎著購物袋的右手正百無聊賴地晃盪著。臉上沒什麼表情,那是一種卸下了人前慣有的疏離、全然放心依賴的親暱。因為知道背後永遠有一道沉靜的目光、知道兩個人看著相同的方向,於是他任性得很安心。那樣的安心,毫無疑問是手塚縱容的結果。

  兩人在下一個街角右轉。

  大和知道,在這個街角轉彎後,彼此的生命將回歸到各自的路上。他們是兩條不同空間的歪斜線,即使能夠遙望,卻永不交會。

  多年前畢業的那天,學弟們在社辦舉行了簡單的歡送會。席間,他對每個人都說了不少話,唯獨在看見手塚的時候,大和忽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最後,只是笑道,『以後就交給你了。加油吶、手塚君。』

  拍了拍手塚的肩膀,他拿起外套隨意披上,一面往門外走去;以一貫的隨性從容掩飾當下突如其來的倉皇。

  沒料到,手塚竟然叫住了他。

  『學長……』

  『怎麼?』大和停下腳步頓在門口,微微側身三十度示意他繼續說,卻沒有回頭。他不知道該以什麼心情回頭、不敢看他的眼眸。

  『沒什麼……學長,再見。』

  『……』

  回應他的是靜默。大和聳聳肩,就這樣邁出社辦、離開,從此走出他的生命。

  如果……如果那個時候回頭了,是否會有不一樣的結果?思及此,唇角牽起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澀澀的。

  那矮了自己半個頭,分明還帶點稚氣卻總露出沉穩堅毅神情的男孩,在記憶中逐漸泛黃,最後成了回憶。就只是回憶而已。泛黃斑駁,並不老去。

  直到察覺臉上的溼意,大和才想起自己到底為了什麼耿耿於懷。當年他走得太急,忘了說再見。

  朝著視線無法企及的遠處,他以自己都聽不到的唇語低喃──

  再見、國光。要幸福吶……




後話

只是想寫,浮生歲月中的錯失與珍惜。

當大和佑大這個人在腦中冒出來的時候,我嚇了一跳。
和他根本就不熟,從沒想過會寫他的故事,哪怕只是小品。

寫文的時候很少預設什麼CP,多是被什麼觸動了,
便以適合的角色來敷衍故事。
所以,夏豔就只能寫塚龍,而長夜未央只能寫忍跡;
倒過來,就寫不出來了。

說我沒節操也好,我本來就只是個為書寫而書寫的書寫者而已。
希望這樣亂入的書寫不會對不起大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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